接下来的几天，沈砚之和陆承宇的助理对接得很顺利。
画展的筹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，选展品、定展区、设计宣传海报……沈砚之尽量让自己沉浸在工作里，不去想那个让他心绪不宁的人。
可陆承宇的存在感，却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。
他会偶尔出现在画廊，说是来看看进度，实则只是站在展厅里，默默地看那些画。
他从不打扰沈砚之，只是安静地站着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，可沈砚之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，那目光落在画布上，也落在他身上，带着一种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周五下午，沈砚之去画廊附近的咖啡馆买咖啡。
这家店开在一条老巷子里，门面不大，装修得却很雅致，木质的桌椅，墙上挂着些老旧的照片，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烘焙面包的味道。
他刚点好一杯手冲，转身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陆承宇。
对方似乎也刚结束工作，领带松了松，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。
他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，屏幕亮着，似乎在处理文件，手边的咖啡己经快喝完了，杯壁上凝着一层水珠。
沈砚之脚步一顿，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，可陆承宇己经抬起了头。
“沈先生。”
陆承宇朝他点了点头，示意他过去坐。
沈砚之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走了过去，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。
“这么巧。”
他说，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嗯，刚开完会，过来歇会儿。”
陆承宇合上笔记本电脑，身体微微前倾，“画展的海报设计稿，我看了，很不错。”
“谢谢。”
一阵短暂的沉默。
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，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进来，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“沈先生平时都在这里创作吗？”
陆承宇忽然问，目光扫过沈砚之随身带着的画板。
“不一定，有时候在家，有时候在画室。”
沈砚之说，“这里比较安静，偶尔会过来坐坐。”
“你的画室在哪里？”
“在老城区那边，一个旧仓库改的。”
沈砚之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离这里有点远。”
陆承宇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再追问，只是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，目光落在窗外的老巷子里。
巷子里有几个老人坐在藤椅上晒太阳，慢悠悠地摇着蒲扇，旁边的小孩追逐打闹，笑声清脆。
“很像……”陆承宇低声说，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“像什么？”
沈砚之追问。
陆承宇转过头，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：“说不清楚，就是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，好像……很久很久以前经历过。”
沈砚之的心猛地一揪。
他几乎要脱口而出“那是因为我们一起经历过”，可理智又死死地拉住了他。
他不能说，至少现在不能。
他不知道陆承宇这一世的命格如何，不知道那些尘封的记忆被唤醒后，会给他带来什么。
三百多年前的那场劫难，他不想再重演。
“可能是陆总压力太大了，产生了错觉。”
沈砚之避开他的目光，拿起刚做好的咖啡，“我先回去了，画室还有事。”
他起身想走，手腕却被陆承宇轻轻抓住了。
陆承宇的指尖带着咖啡的冷，力道很轻，却让沈砚之无法动弹。
“沈先生，”陆承宇的声音很低，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，“你相信前世今生吗？”
沈砚之猛地抬起头，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。
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，只有一片翻涌的、他看不懂的情绪，像深夜里的大海，藏着汹涌的暗流。
“我……”沈砚之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他能说什么呢？
说他信，因为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？
就在这时，陆承宇的手机响了起来，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。
他松开手，接起电话，语气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疏离：“嗯，我知道了，马上过去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站起身：“公司有点急事，我先走了。”
“好。”
沈砚之看着他拿起西装外套，快步走出咖啡馆，消失在巷口。
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，那温度顺着皮肤蔓延，一路蔓延到心脏的位置，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坐回椅子上，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巷口，发了很久的呆。
陆承宇刚才的眼神，还有他那个问题，都让沈砚之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。
是巧合吗？
还是说，这一世的他，终于要开始记起了？
……傍晚，沈砚之回到画室，伴随着暴雨的来临，一个不速之客悄然到访，落地窗外的梧桐树正被狂风扯得东倒西歪，沈砚之嗅到熟悉的雪松香混着潮湿的泥土味，抬头便看见闻朔倚在门框上，黑色高领毛衣裹着修长脖颈，左手戴着枚银质尾戒——那是他唯一的“装饰品”，内侧刻着细小的雪豹爪印“人界结界裂口扩大，滞留妖物数量比上个月多了三成。”
闻朔开口，琥珀色瞳孔映着落地灯的光晕，他用钢笔在随身携带的皮质封面笔记本上写写画画。
沈砚之放下画笔，视线掠过他小拇指上的戒指：“上天庭又有什么事？”
“无事。”
闻朔摇头，“我来找你。”
他将名册往画案上一压，墨迹未干的纸页自动翻到某页，沈砚之瞥见“陆承宇”三个字被朱砂圈起，旁边写着“魂魄溯源需渡百年仙力”。
窗外惊雷炸响，沈砚之的狐耳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。
他注意到闻朔手腕上细小的云纹——这家伙又用本体穿越结界了。
“上次你说他魂魄不稳，需要...”沈砚之喉结滚动，“需要渡半盏仙力。”
闻朔接过他的话，钢笔在“陆承宇”三个字上轻轻一点，墨水蔓延成结界符文，“但我要你答应，三个月后必须回天庭销案。”
沈砚之突然轻笑出声，尾巴尖勾住闻朔的手腕：“堂堂缜司，居然学会和狐妖谈条件了？”
他故意将妖气凝在尾尖，在对方手腕处轻蹭。
闻朔瞬间僵住，眼睛微微眯起来，“啪”的一声合上笔记本：“别用这种下作手段。”
“谁下作了？”
沈砚之无辜眨眼，指尖在闻朔掌心画了个符文，“这是我们狐狸表达亲昵的动作～”闻朔耳尖泛红，他抓住沈砚之的手腕，将他拽至身前，俯身凑近他的耳朵“你兄长托我传话，让你最近小心，上面最近……不太平。”
沈砚之垂眸沉默着，闻朔就这样看着他，沉默在两人间蔓延。
最终还是闻朔叹了口气，“总之，我会帮你留意…陆承宇。”
沈砚之突然意识到，闻朔每次提到陆承宇时，虽然很平静，但眼神带着压迫感——像极了雪豹盯着猎物时的模样。
“你该不会...”沈砚之眯起眼，“其实早就知道他是我的转世白月光？”
闻朔沉默片刻，指尖在名册空白处写下沈砚之的名字，旁边画了只雪豹脚印：“三百年前，你兄长求我保住陆承宇的魂魄。”
三青色的瞳孔映着窗外炸开的雷光，“而我，想看看规则之外的变数。”
沈砚之的手僵在半空。
他突然明白，为什么每次靠近陆承宇，总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雪松香——那是闻朔悄悄渡给他的仙力，是跨越三百年的，另一种守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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