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禾仓库的大火在傍晚时分被彻底扑灭。
曾经喧嚣的火场只余下断壁残垣，焦黑的残骸上冒着缕缕青烟，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与湿漉漉的水汽混合的难闻气息。
消防队员们拖着疲惫的身躯，整理着器材，脸上混杂着烟尘、汗水和完成使命后的释然。
龚霄坐在消防车后方的台阶上，头盔搁在一边，任由晚风吹拂他汗湿的头发。
他没有像其他队友那样大声谈论着刚才火场的惊险，只是沉默地低着头，看着自己那双骨节分明、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。
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种奇异的触感——不是操控水流，而是更本质的，仿佛在一瞬间，成为了那片区域内所有“水汽”的主宰，一个意念，它们便应召而来，驱散了狂暴的火焰。
这力量从何而来？
为何会出现在他身上？
那瞬间涌上心头的、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愤怒与守护的冲动，又是什么？
“龚哥，牛啊！”
李锐一屁股坐到他旁边，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，脸上满是兴奋和后怕，“刚才里面那一下，太险了！
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那火突然就小了一块，跟见了鬼似的！
要不是那样，我可没那么容易把老张头拖出来！”
龚霄心头一跳，抬起头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：“可能是……巧合吧，水枪的水汽喷到了，或者那里正好烧空了。”
“不像！”
李锐摇摇头，压低声音，神秘兮兮地说，“我离得近，感觉特明显，那一片突然就凉快了一下！
龚哥，你说……会不会是这旧仓库有啥不干净的东西？
老人们都说，这种老地方容易出……别瞎说！”
班长走了过来，打断了李锐的怪力乱神，他脸上带着严肃，目光落在龚霄有些苍白的脸上，“龚霄，刚才在里面，没什么事吧？
我看你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。”
“没事，班长，可能就是有点脱力，热的。”
龚霄避开班长的审视，站起身，开始收拾水带，“休息一下就好了。”
班长点了点头，没再多问，但眼神里的那一丝疑虑并未完全散去。
作为经验丰富的老消防，他见识过火场的各种诡异，但刚才监控里看到的、火势那违反常理的短暂退缩，确实难以用常理解释。
收队回中队的路上，车厢里依旧热闹，劫后余生的兴奋感尚未消退。
龚霄靠在椅背上，闭着眼睛，假装休息，内心却波涛汹涌。
他尝试着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，悄悄集中精神，去感知指尖那瓶未喝完的矿泉水。
静下来……他在心里默念。
像刚才那样……动起来……没有反应。
瓶中的水安静如常，仿佛之前火场中的一切只是他精神高度紧张下的幻觉。
他不甘心，再次尝试，将全部意念集中在“控制”这一点水上，首到额头隐隐作痛，那水依旧毫无动静。
为什么不行了？
难道那力量只是一次性的？
或者，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发？
比如……生死关头的极端情绪？
比如，面对肆虐的火焰？
这个猜测让他心头沉甸甸的。
如果这诡异的力量真的与火焰有关，那它究竟是福是祸？
……与此同时，市中心那间顶层公寓内。
朱嵘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城市的霓虹在他脚下铺开一片璀璨的光海。
但他对这片凡俗的景致毫无兴趣，他的指尖，一缕比之前凝实了些许的赤红火苗正在活泼地跳跃、缠绕。
他的心情极好。
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共工那家伙吃瘪的样子，但感知到那股熟悉的神力波动，确认了宿敌的存在，就己经是最大的收获。
而且，他发现自己动用这微末神通后，神魂深处那莫名的空虚感似乎减轻了一丝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……饱足感？
仿佛吞食了什么滋补之物。
是了，是那场大火！
是燃烧时产生的毁灭气息，是那些纺织物、化工染料在烈焰中分解、释放的能量，无形中滋养了他这缕残存的火神神性！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朱嵘恍然，眼中闪烁着贪婪而兴奋的光芒，“吞噬毁灭，壮大己身。
这才是吾恢复力量的正确途径！”
他低头，看着指尖跃动的火苗，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。
嘉禾仓库的火，只是他随手丢下的一点火星，是为了确认共工位置的试探。
现在看来，效果出乎意料的好。
不仅找到了对手，还找到了恢复力量的钥匙。
“共工啊共工，你以为你躲在那些凡人的躯壳里，学着他们玩那救人的无聊游戏，就能洗刷过去的罪孽，重获新生？”
朱嵘对着窗外虚无的空气低语，声音里充满了讥讽，“可笑！”
“你等着吧。
我会点燃更多、更旺的火焰，用这城市的恐慌与毁灭作为盛宴，重燃我的神火！
到时候，我看你那点可怜的水花，还能扑灭什么！”
他五指猛地收拢，掌心的火苗噗一声湮灭，只留下一缕青烟和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。
一场针对龚霄，或者说，针对共工转世的狩猎，以及一场将以整座城市为舞台的纵火狂欢，在这位转世火神的心中，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消防中队的龚霄，对此仍一无所知。
他只是在疲惫与困惑中，隐隐感觉到，一场远比嘉禾仓库大火更加凶险的风暴，正在悄然逼近。
而他体内那沉寂了万古的水神之血，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来自宿敌的、充满恶意的灼热挑衅，开始不安地涌动。
第二章 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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