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都高楼的玻璃幕墙，反射着刺眼的阳光。
会议室里，冷气开得很足，林默却觉得后背发凉。
“林默，‘海蓝’平台的数据崩盘，你怎么解释？”
行政总监赵德志声音不高，却像冰锥一样。
他靠着真皮椅，手指敲着桌面。
旁边的项目经理刘凯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。
林默的心沉了下去。
“赵总，项目交付的接口文档是刘经理给的，我严格按照文档，开发测试，上线评审都过了……够了！”
赵德志猛地拍桌面，“推卸责任？
谁看见文档了？
我只看到系统崩溃！
客户投诉都打爆了！”
他目光扫过林默发白的脸，“公司关键期，经不起拖累。
管理层决定，优化掉绩效垫底、造成重大损失的员工。”
“优化”两个字，像冰坨砸进胃里。
林默攥紧拳头，指甲嵌进了掌心。
他回忆起，自己熬夜以及上周五方案被刘凯拿进总监办公室的画面……一股血冲上头顶。
“绩效垫底？
损失？”
林默声音发颤，“上周五晚十一点，我都还在调支付接口！
那份优化方案的核心……林默！”
刘凯尖声打断，一脸惊怒，“说话要证据！
方案是团队的！
自己捅了娄子，还想污蔑人？
赵总，您看，他毫无担当！”
赵德志最后的耐心没了，只剩下厌烦。
他拉开抽屉，“啪”地甩了一份文件到林默面前：“签了，N+1，三个月工资。
好聚好散。”
语气像打发要饭的。
“解除劳动合同书”几个黑字刺痛了林默的眼睛。
那串补偿金数字像是在嘲讽他。
他环顾周围，同事们都默契低头，盯屏幕或本子。
没人看他。
空气里，只剩下空调的嘶嘶声和他沉重的呼吸声。
沉默像沥青，灌满了房间。
林默伸出手，指尖冰凉。
没看赵德志的脸，也没理刘凯得意的眼神。
他拿起笔，在乙方签名处，用力签下名字。
笔尖沙沙作响，像为他憋屈的魔都生涯画上句号。
“收拾东西，下班前走人。”
赵德志平淡地说。
林默站起身，椅子刮出刺耳噪声。
他没说话，挺首背，推开玻璃门走了。
身后那沉闷和虚伪议论，被门隔开，又像无形的潮水，涌向他窄小的工位。
……三天后。
高铁飞驰，窗外灰楼变成了绿田。
林默靠着冰凉的椅背，脚边是旧箱子。
背包里最沉的，却是牛皮纸包着的三叠赔偿金。
“望海村站到了……” 机械女声响起。
车门打开，一股咸腥的海风猛地灌入，冲散了车厢的浊味。
林默深吸一口，这味道陌生又熟悉。
他拎着箱，随着稀疏人流下车。
简陋的站台，几辆三轮摩托，突突冒着黑烟。
走出站口，视野豁然开朗。
远处，海平线上下起伏。
近处是斑驳的低矮房屋。
空气里，海风的味道更浓了，混着泥土和野草的气息。
一股破败感的宁静扑面而来，与魔都的喧嚣、压迫，截然不同。
他拖着箱子，沿着土路，往村里走。
几分钟后，一栋熟悉的灰白两层小楼出现。
石头垒的院墙缝里，钻出杂草，褪色带裂的旧木门虚掩着。
林默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。
母亲张秀兰正在院里搓洗衣服，听到动静抬起头，脸上先是茫然，随即是巨大的惊喜，衣服啪嗒掉回了盆里。
“小默？
是…是小默回来了？！”
声音带着颤抖，她急忙在围裙上擦手，快步走来。
父亲林建国坐在屋檐下的旧藤椅上，腿上搭着薄毯。
看到儿子，他想站起来，右腿却使不上力，晃了一下，跌坐回去，脸上掠过痛楚，随即被喜悦覆盖。
“爸！
妈！”
林默喉咙发紧，放下箱子，快走几步，扶住步履蹒跚的母亲，又看向父亲的腿，“爸，您腿……？”
“嗐，老毛病，收网又磕到了船，筋扭着了，养养就好。”
林建国摆摆手，但眉间疲态却藏不住，“快进来！
咋突然回了？
吃了没？”
“吃过了，爸。”
林默扶着母亲坐下，蹲在父亲藤椅旁，看着裹膏药的腿，心里发酸，“公司…项目调整，暂时没事，回来看看，也…休息一下。”
他尽量让语气轻松。
张秀兰抓着他的手，眼眶红了：“瘦了！
那边没吃好吧！
回来好！
家里啥都有，妈给你做！”
她絮叨着，眼里全是关切，“工作不顺，咱就不干了，身子要紧！
咱家有饭吃！”
没有责备，只有心疼和接纳。
这份质朴的温暖瞬间冲垮了林默得心防。
他低下头，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：“好。”
回到二楼房间。
窗户对着后院。
房间不大，旧木床，掉漆的书桌，蒙尘的书架，空气里有灰尘和潮木头味。
他推开吱呀作响的窗，带着咸味的海风吹进来。
后院一片荒芜。
半人高的野草、藤蔓恣意生长，吞噬了空地。
几棵野构树争夺阳光。
角落堆着朽木板、锈铁桶和破瓦罐。
只有靠近后墙根的地方，隐约有条被草淹没的通向杂物棚的小径。
父母都老了，父亲腿脚又不行，母亲腰也不好，这后院也就渐渐荒了。
林默看着杂乱的绿色，心里发堵。
他想去透透气。
下楼跟父母说去后院看看，推开那扇同样吱呀作响的小木门。
后院里，野草味混着泥土潮气、朽木霉味和远处清晰的海腥。
阳光被杂草枝叶切割成碎片，洒在坑洼地面。
脚下路被掩盖，深一脚浅一脚，裤腿很快被露水打湿。
他走向记忆里的杂物角。
目光扫过草丛深处，一块半埋土里的石头引起注意。
石头不大，表面盖着厚厚的苔藓，只露点灰黑棱角。
它和破木板、烂瓦罐躺在一起，毫不起眼。
林默没在意，抬脚准备跨过去。
落脚踩向旁边草丛时，却不小心踩到了雨后湿滑的石头上。
身体瞬间失衡，向前扑倒！
“靠！”
他低骂，本能伸手撑地。
预期的硬泥没碰到。
人又摔进了草从里，左手掌狠狠按到那块布满湿滑苔藓的青石棱角上！
“嘶——！”
掌心火辣辣得疼。
抽手一看，寸许长的口子横贯掌心，血珠正往外冒，混着草屑苔藓沫。
但更怪的是，他手撑过的那块青石上，沾了血。
暗红的血珠，竟像滴进了干海绵，肉眼可见地，渗进了青石的裂纹里！
林默皱着眉甩手，想找东西擦一下，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——那沾了血的青石缝深处，好像闪了一下！
那光芒很微弱，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亘古深海的冰冷幽蓝，比萤火还黯淡，一闪即逝，快得像阳光反射般的错觉。
可就在幽蓝微光闪过的刹那，一股说不出的感觉猛地抓住林默！
那感觉源自体内，像一股沉睡的、冰冷磅礴的意识，被那滴渗入石缝的血骤然唤醒，顺着手臂，带着沉甸甸的劲儿，蛮横地冲进脑海深处！
嗡——！
脑子像被砸进石头一样，巨大的轰鸣和难忍的胀痛炸开！
混乱的光影、低沉诡异的嗡鸣、冰冷的滑腻触感……无数无法理解的碎片信息如决堤洪水，在脑海疯狂冲刷。
眼前瞬间模糊扭曲，像沉进万米深海。
巨大的眩晕和剥离感袭来，身体精力被抽空。
他甚至来不及出声，眼前一黑，身体就向前栽去，彻底昏死过去，重重地摔在荒草丛里。
受伤的左手，无力地搭在那块沾了血，又恢复死寂的青石上。
……（PS：本人新书首发，求各位读者大大多多支持！！！
）
最新评论